煤改氣：治霾利器成加劇氣荒元兇？
來源：南方周末 | 0評論 | 4995查看 | 2013-12-14 10:01:00
由于“家底”不清，各地“一哄而上”，“煤改氣”這一被地方政府視為治霾利器的工程，正被政府指為加劇氣荒的元兇，被學界指為將產生更多的氮氧化物，惡化PM2.5狀況。
用氣精確到個位
在唐山市發改委能源處處長謝景瑚的印象中，河北省每年都召開會議，讓各地市報送天然氣需求和缺口，今年卻有點不一樣：不僅緊急加了一次，且要求各地上報新建消耗天然氣的項目，項目審批支持性文件中的用氣協議更加精確。
“某個項目一年需要8億方氣，以前這樣報送就可以了，但是現在必須精確到萬，比如說79824萬方，這個‘4’，都得寫出來。”謝景瑚說。
用氣精確到個位，緣于今冬愈演愈烈的氣荒。事實上，為化解氣荒，國家發改委已經嚴令各地緩建一些天然氣的項目，“煤改氣”項目就是其一。“煤改氣”項目指的是用天然氣替代燃煤，包括燃煤鍋爐、電廠等的改造等。
2013年11月26日，國家發改委、能源局下發緊急通知，要求各地在兩周內對“煤改氣”及今后幾年天然氣供需情況進行摸底調查。
這已經是一個月內，國家發改委針對“煤改氣”下發的第三道緊急通知。此前的11月2日和3日，國家發改委、能源局連發兩道緊急通知，要求“煤改氣”項目不能“一哄而上”，沒有落實氣源的項目不予批準，未經審批的項目不得開工建設。
作為大氣污染重災區，到2017年，河北省要削煤4000萬噸。在河北省大氣污染專項治理十條措施中，第一條措施就是“拆除一批燃煤鍋爐”：全省完成約3.5萬臺燃煤小鍋爐、茶爐、爐窯的拆除，1765臺燃煤鍋爐能源置換。
計劃實施的第一年，河北省已經感受到了氣短的壓力。以唐山市為例，其整治目標是2013年和2014年10月底前，分批拆除或改造建成區內75臺和257臺燃煤鍋爐，截至11月底，75臺的任務只完成了80%。
發改委通知下發后，唐山市五六家還沒有預定鍋爐的單位，將燃料從天然氣換成了乙醇等其他燃料，“費用也許比天然氣更貴。”唐山市環保局污控處處長王建立說。
謝景瑚透露，2013年11月25日，河北省發改委和住建廳聯合召開的天然氣供需會議上，省發改委甚至要求各市提供天然氣缺口和可以承受的價格，“除唐山市以外，10個地市都提出需要由省里統一外購LNG（液化天然氣）”。
豪情治霾，難抵氣短
在治理大氣污染的背景下，“煤改氣”已成政治任務在全國鋪開。
在山東，濟南市力爭3年內將二環以內全部燃煤鍋爐改造成燃氣鍋爐。在湖北，荊州市政府按每蒸噸補貼3萬元，天然氣公司優惠8萬元的措施，鼓勵燃煤單位“煤改氣”。
可惜，豪情難抵氣短。
天津市發改委提供給南方周末記者的材料顯示，今冬明春天津用氣仍有3億立方米的缺口。2013年，天津原計劃實施“煤改氣”工程的燃煤鍋爐房有32座，但實際改了26座，保留的6座大型燃煤鍋爐房供熱面積約占計劃改燃總面積的60%。
事實上，2012年，河北省就提出了“氣化河北”工程，可惜氣源一直是難題。河北省領導在某次會議上說，今后少提“氣化河北”。
自2013年7月開始，保定市燃氣總公司就全面叫停了壁掛爐取暖用戶安裝審批。9月25日，河北天然氣有限公司就開始對保定限制天然氣的供應量。
“河北省‘煤改氣’工程實施力度比較大，但限于中石油今年資源整體緊張，在河北省天然氣公司積極協調下，及時和下游用戶做好溝通，提前分配好氣量。”河北省天然氣有限公司相關工作人員稱。
“就今冬采暖季來說，因實施‘煤改氣’也增加了民用剛性需求，天然氣供需存在一定缺口。”河北省政府相關部門人士說，“國家和省有關部門正在協調購買LNG彌補缺口。”
家底誰都不清楚
“煤(mei)改氣”工程究(jiu)竟(jing)需(xu)要多少(shao)天然氣？這似乎(hu)是(shi)筆(bi)糊涂賬。
按照《河北省大氣污染防治行動計劃實施方案》，到2017年，建成區和遠郊區縣要分別淘汰小于35蒸噸/小時和10蒸噸/小時的燃煤鍋爐。10蒸噸/小時也是國家《大氣污染防治行動計劃》的劃定的標桿。根據參與計劃的清華大學環境學院院長賀克斌教授介紹，以此為標桿的原因是，此規模下鍋爐的燃燒效率和尾氣處理設施的效率都很低。但這些鍋爐的替代需要多少氣量，則交由各個城市來計算。
按此要求，河北省涉及鍋爐“上萬臺”，其中“煤改氣”所需的天然氣數量正按照鍋爐的蒸噸、大小、能耗在詳細測算。該相關部門人士說：“國家也剛剛布置摸底調查工作。”
要清晰地了解這個賬目，并不容易。
以唐山為例，唐山市環保局對市區鍋爐改造情況較為了解，但不掌握全市的情況。王建立表示，目前僅有技術監督局提供1700多臺鍋爐的初始數據。但由于早在保障奧運期間，唐山就開始了鍋爐改造，這些數字都需要剔除。
對于市區鍋爐全部改造完所需天然氣的增量，謝景瑚只知道今年兩家單位四臺鍋爐的數目。至于全市鍋爐改造將所需天然氣量，“現在算不出來，因為需通盤考慮城市集中供熱能力、地熱資源狀況、天然氣資源供應、燃氣管網鋪設情況等諸多因素”。
在談到“煤改氣”工程時，受訪者提到最多的一個詞是“銜接”。燃煤鍋爐改造涉及發改、環保、住建、燃氣公司、供熱辦和鍋爐企業等多家單位的銜接。
唐山市鍋爐改造過程中，優先考慮集中供熱，如果選擇改氣的話，鍋爐單位需要去燃氣公司協調氣源，并考慮管網連接。“按照發改部門的審批權限，項目單位到屬地縣區發改部門備案即可。”謝景瑚說。
銜接做得不好，數字就難以摸清。保定市今年改造了108臺鍋爐，保定市發改委卻無法告知其中多少改成了燃氣。因為“工業生產的鍋爐的數據在工信局，居民用的鍋爐在保定市公用事業局。”
“香水好用，但得抹在靚女身上”
雖然唐山市今冬明春的氣量可以保證，但讓謝景瑚發愁的是城鎮化帶來的熱源剛性需求。
熱電廠、鍋爐房、工業余熱和地熱曾可保證唐山市的居民供熱，但是隨著城市的發展，這些熱源已不能滿足需求。唐山市焦爐煤氣資源雖然較為豐富，但焦爐企業也屬于重污染企業，“下一步如果國家再加大治理程度，必將針對焦化行業進行整合，焦爐煤氣資源未來將是減少的趨勢。”謝景瑚說。
謝景瑚測算過，為滿足新增供熱需求量，從投資角度考慮，最經濟的是建調峰鍋爐房，其余依次是背壓機、熱電聯產機組、燃氣發電供熱機組。而新能源除了地熱外，風能資源大多集中沿海地區，距城區較遠，難以解決中心城區大面積供熱問題。
但是按照大氣行動計劃，京津冀地區的耗煤項目要實行煤炭減量替代。河北省63%的煤炭削減量都壓給了唐山，為調峰鍋爐房等擠出煤炭指標很難。
“燃氣發電供熱機組最清潔，而且供熱面積大。”謝景瑚說。但這又回到了天然氣的兩個老問題：氣源不足和價格高昂。而且，河北省一再警醒，燃氣機組要慎重上馬，“只有等出臺相應的鼓勵政策、氣量充裕的時候。”
在唐山之前排隊等待的還有石家莊、青島甚至天津。天津的陳塘電廠在今年已完成了燃氣機組安裝，但現在連調試設備的氣還沒有著落。
現在能做的，只有深度挖掘，但這也只能滿足唐山增長需求的30%。“能不能學習日本、德國，使燃煤機組比天然氣機組排放更清潔？”
2013年11月16日，在“空氣質量管理國際研討會”上，清華大學熱能工程教授、工程院院士倪維斗提出，應合理利用天然氣，不能盲目進行“熱電聯產煤改氣”，否則會產生更多的氮氧化物，而控制氮氧化物正是控制PM2.5的重點。浙江大學能源工程學系教授高翔的研究發現，燃煤電廠可以實現超低排放，甚至達到燃氣標準，而成本則大大低于燃氣。
“天然氣是好用，巴黎香水也好用，但是得抹在靚女身上，抹在我老頭子身上沒有用。”81歲的倪維斗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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